13.第十三节课

七宝酥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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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整个国庆长假,周菡萏都在埋头苦学。

    学校把高三年级的首次月考时间安排在10月9号,假期结束的第二天,仿佛就是为了拽紧手里的线,防止这群小孩玩乐心重,跟风筝似的飞得太远,忘了应该脚踏实地。

    七号下午,周菡萏背着书包去了家附近的一家肯德基。

    齐嘉佳一早就在这等了,一见到她便一把抱住,作声泪俱下状:“救星!可把你盼来了。”

    周菡萏撂开她膀子:“别动手动脚的啊。”

    齐嘉佳乖巧点头,端起桌上的托盘,婢女般奉到她跟前:“恩人,东西带了吗?”

    周菡萏瞥了眼上面的辣翅薯条,摘下书包,拍了拍:“能不带吗?”

    齐嘉佳一副恨不能对她三叩九拜的夸张架势:“太好了,恩人!”

    两个女孩对面坐下。

    周菡萏翻出一沓讲义:“都在这。”

    齐嘉佳两眼一翻:“这么多?”

    周菡萏:“你以为呢。”

    “我们老师是禽兽吗,这些就是抄也把我抄死啊,”齐嘉佳瘫到桌上,一脸生无可恋:“你是怎么写完的,你好变态。”

    周菡萏撕开小袋番茄酱:“在家没事做,就写作业了。”

    齐嘉佳翻看着讲义,无从下手:“哪个比较好抄。”

    周菡萏捡了根薯条:“数学。”

    齐嘉佳把数学卷子盖下去,“一会吴恙也来,数学我让他负责了。”

    周菡萏皱眉:“为什么不抄我的?”

    齐嘉佳挠挠头:“你数学没吴恙好啊。”

    周菡萏:“……”

    齐嘉佳:“怎么?”

    周菡萏不再作声,假期作业,她最花心思的就是数学,字迹娟秀工整,每道题都反复检查验算。因为她知道林老师会看见。

    她怕齐嘉佳嗅出什么,又说:“随你吧,我怕吴恙那鬼画符字你看不懂。”

    一边别开脸小口嚼手里的薯条。

    “说谁鬼画符呢!”身后上方,跑过一道清越声线。

    周菡萏回眸,是瘦得跟竹竿似的吴恙,他可能刚踢完球,脸颊通红,寸头淋漓,只在球衣外面套了件兜帽衫,下面露出来的嶙峋小腿比女人还细直。

    齐嘉佳立马狗腿起身:“恩人二号,您终于来了。”

    吴恙把背包甩到身前,喘着粗气从里面扯出一叠试卷,不同于周菡萏那沓讲义的整洁不见折角,它们已经皱巴巴的,卷面上的字龙飞凤舞。

    他直接拿起可乐,揭开盖子,灌了一大口,才嗝了口气说:“数学都在这。”

    齐嘉佳笑嘻嘻地接过去,摁了两下笔,埋头写起来。

    周菡萏瞥了眼吴恙:“你刚踢完球?”

    “根本没踢成,”他恼恨地冲齐嘉佳扬扬下巴:“接到她电话就回家送作业来了。”

    疾书的齐嘉佳笔尖一顿。

    周菡萏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:“哦——”

    紧接着,她在桌肚里被踹了一下,自然来自齐嘉佳。

    吴恙捡起托盘里的蛋挞,蹙了蹙眉,又放下,问周菡萏:“你也是来……?”

    周菡萏点头,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
    吴恙倾身凑去齐嘉佳面前:“你多少没写啊。”

    齐嘉佳手又停下:“一个字都没写。”

    吴恙:“……全班我最服你。”

    齐嘉佳:“应该的,”她转着笔,挑挑眉,洋洋得意:“毕竟有你俩啊,左军师右护法。”

    吴恙叹气:“后天都考试了。”

    齐嘉佳:“怕什么。”

    吴恙:“你起码也好好学几天啊,现在成绩准备考哪去啊。”

    齐嘉佳努努嘴:“反正不跟你考一块去。我爸说随便我,考不上国内的,就出国念书。”

    吴恙眼神黯了黯,出口的话却伪作轻松:“哦,爱去哪去哪。”

    气氛一时沉闷,如没深水,叫人透不上气。

    周菡萏小心地蘸着番茄酱,吐息都放轻。

    吴恙什么也没吃,只又喝了几口可乐,而后问周菡萏:“你打算考哪啊。”

    周菡萏愣住,一会才答:“能考什么学校就去什么学校呗。”

    吴恙撇嘴:“总得有个实实在在的目标吧,下学习要贴教室墙上的。”

    周菡萏说:“我想考省大。”

    吴恙紧追不舍回:“那我也考省大,以后我俩多照应。”

    还在唰唰抄题的齐嘉佳停下笔,偏了偏头,垂眼讥诮道:“吴恙你别吧,我家小荷花并不想照应你。”

    “那我照应她,不一样吗?”吴恙梗起了脖子。

    周菡萏突然不知如何自处,夹在中间,动弹不得。

    齐嘉佳突地抬眼瞪他:“你真的很幼稚无聊。”

    吴恙:“你就不幼稚无聊?”

    齐嘉佳声调尖锐起来:“我比你好多了!”

    吴恙冷哼,言语间已咬牙忿忿:“你好……是,你齐嘉佳最好,你那么好还要别人赶趟给你送作业抄!”

    “不抄就是了!”齐嘉佳脸涨得通红,一边站起来把自己试卷胡乱往包里揣:“稀罕你作业了!字丑成那样!抄得我都要提前得高度近视散光老花眼!”

    说着,眼底噙满了泪花。

    周菡萏也急忙起身,握住她胳膊劝她坐回去。

    但齐嘉佳犟得跟牛一样,她泪如碎珠,一把甩开朋友,提着包哐当哐当跑了。

    而吴恙像被钉椅子上,唇线紧抿,面色阴沉。

    周边人都好奇地望这瞧,只觉新鲜,但也不明所以。

    周菡萏僵在原处,眼见齐嘉佳已经抹着泪推门出去。

    她焦急地催促吴恙:“你去追她啊!”

    吴恙撑住鼻子,神色似霾,不动如山。

    “去啊!”

    吴恙忽的鲠住,继而目光如烧,愤愤不平:“你说我追她多久了!从高一追到高三!老子他妈选文科都是为了她!”

    周菡萏:“……”她又好声软语劝:“你见过她对别人说这种话?你非得气她干嘛呢?”

    吴恙眼圈也红了,那是怒与怨渲染的颜色:“到底谁先气谁啊!”

    周菡萏心口燃起无名火,索性也收拾起自己的东西:“随便你。”

    突地,她看见桌上有只粉色的樱花纹笔袋。是齐嘉佳落下的,她走得太急,忘了带上。

    周菡萏把那笔袋拉链拉好,隔空递过去:“你快去拿给她!高三才过去一个月,又不是没机会,她本来就不喜欢学习的一个人,也要时间去接受适应,你这么着急激她干什么呀。”

    吴恙手搁在桌上,纹丝不动,似尊雕像。须臾,他刷一下起身,抓上笔袋,撑桌跳出座位,头也不回朝店外奔去。

    周菡萏松了口气,坐回椅子。

    窗外融融,四周喧嚣。大家自顾自吃着,交谈微笑。

    万物复原,唯有餐盘里的食物七零八落,像是方才所有戏幕的残影。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翌日,明艳许久的好天气突地变了脸,淅淅沥沥落下雨来。

    湿气延绵,空气微凉,世间似乎都覆上了一面迷蒙沧桑的窗纱。

    来到校门口,周菡萏刻意放慢蹬脚踏的力度,让自行车慢下来。她视线四处逡巡,找着那辆白车,渴望再度偶遇。

    尽管一无所获。可在走进教学楼、脱下雨衣的那一刻,她的心无比昂扬,仿佛一个氢气球,放去了天上。

    又可以见到林老师啦。

    老班已经提前来到教室,高坐讲桌后,镇着阶下人,防止自己学生一大早就来进行什么不可见人的勾当。

    周菡萏把回到座位,同桌面前已经摊着政治书,在默背早读。

    “你来得好早。”她坐下去,也把书取出来。

    张芸虚动的唇停下:“在家还不如来学校。”

    周菡萏笑笑,问:“假期去哪玩了吗?”

    张芸回:“根本没空出去。”

    周菡萏翻开诗文书:“复习么?”

    张芸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周菡萏忍不住在心里感叹,果真是比你优秀的人,还比你更勤奋。

    思及此,她把书撑高,躲在后面小幅度扭脸,偷望齐嘉佳的座位方向。

    那里空空如也,周菡萏不免有些担忧。

    快到早读铃响,齐嘉佳才踩点进班,后背挨了班主任几记眼刀,她也不以为意。

    等她坐定,周菡萏回头,眼神询问她状况,她回了个“没——事——”的口型,她才

    放下心来。

    接着作手刀剜脖子状威胁:下次再这样我真要宰你了。

    齐嘉佳调皮地吐了下舌尖,笑容灿烂。

    上午三四节是数学课,林老师并未提早来班里。

    眼保健操配乐在回荡,周菡萏心里惦记着,悄悄眯开了眼。

    景象模糊,门框间,不知何时站了个人。

    林老师!

    周菡萏心口一窒,借着“探天应穴”的动作稍稍睁开了眼,悄悄从指缝里看林老师。

    男人背身而立,雨幕灰沌,他身著白衬衫,清洁挺括,像强行嵌进去的人像画。

    广播里,女声清晰高昂地念着:

    “第二节——

    按清明穴——”

    周菡萏闭上眼,捏住山根,装模作样捏压起来。

    四周安谧。

    周菡萏再度睁眼,视线忙不迭跑向门口。

    那边只剩画框,主角消失不见,只有白色栏杆和灰色苍穹。

    林老师人呢?她眨了眨眼。

    侧头往窗户外边找,却也不见踪影,突地,她意识到了什么,正视回来。

    果不其然,林老师已去了讲台。

    还面无表情地盯着她。

    她也看向他,眨眼,持续眨眼。

    周菡萏胸口一窒,反应过来。

    她飞速把双眼阖上,关得死死的,连鼻头都跟着皱起。

    心有巨雷轰然,震得她四肢百骸都微微颤抖,几乎盖过了眼保健操的节拍。

    林老师不会以为她在偷看他吧。

    不、不是,她就是在偷看他啊。

    好丢人啊,感觉自己就像个女变态。周菡萏两颊如烤,压着眼下的指尖都像是跟着失了火。

    疯狂好奇纠结着林老师的反应,她按耐不住,只能借着第四节轮刮眼眶的动作掩饰,再一次悄咪咪、偷摸摸、鬼鬼祟祟地——

    睁开眼。

    下一秒,周菡萏呼吸一滞。

    讲台之后的林老师,居然还好整以暇地看着她,可能是被她掩耳盗铃的动作逗着了——

    他突地展颜勾唇,似了然又似不解,几分微妙地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!!

    为什么要在同一个地方栽跟头!为什么不信邪!!

    周菡萏当即强拉眼帘,像软弱的蜗牛缩回了壳,灰溜溜地逃回了自己的黑暗保护色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