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五十九章 朝中多事秋

文安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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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小桃拼尽了所有的力量去找寅儿。花月坊是侍奉官家的,凡是有从外地来的官员小吏,小桃都会亲自献舞,再去敬酒攀谈,打问有没有谁家新领了孩子。有时有所收获,便立即派青羽卫前去查实。但大多数情况一无所获,因为凡是来金陵的外地官员,多是职位较高的刺史、别驾一类,对于谁家添了孩子这种小事并不知晓。

    小桃走在路上,看到乞讨的孩子、卖艺杂耍的孩子,更忍不住多看几眼,心也跟着疼起来。不知道她的寅儿此时在哪里受着罪。小桃在金陵城郊的安化寺设了粥棚,每个月的初一十五,都会免费施粥,但只给那些无家可归、孤苦伶仃的孩子。

    月娘劝着小桃:“桃娘,也别这么有枣没枣打一竿子了。如今情势不好,钱难赚,你辛辛苦苦赚些银子,哪经得住这又是衣服又是粥的施舍?现在战乱流离,许多边境的难民都跑到金陵来呢。这就是个无底洞,任你砸多少银子,都不够的。”

    小桃长叹一口气:“我心里有数。”她能做的,实在微不足道。她做这些,只希望良心能好过些。更重要的是,她希望老天有眼,佛祖有眼,能把她做的这些看在眼里,能保佑她的寅儿不管在什么地方,能同样有好心人给他一口饭吃,给他件衣裳穿。

    “唉,”月娘也叹口气,这桃娘也不知道心里有什么数,顿了顿道,“你心里有数就好,我再多句嘴,现在人多口杂,你施粥施衣服自然有不少百姓感念你的恩德,但你频频招待那些从地方来的官员,也惹了不少闲话。有人把话传的可难听着呢。”

    小桃冷冷笑了:“在花月坊还怕闲话?咱们这是什么地方?不就是卖笑卖俏吗?难道还指着在这里立个贞节牌坊?”为了找寅儿,豁出命都不足惜,还怕名声吗?

    月娘摇摇头,长叹一声。

    日子如白驹过隙,一年又一年过去。小桃把金陵、常州、宣州、池州一带都找遍了,依旧没有消息。每找完一处,小桃心里就更沉一分,就好像心里点了十几只蜡烛,每找过一个州,心里的蜡烛就吹灭一支。小桃好怕等所有的蜡烛都吹灭了,还有什么能支撑她活下去?

    而关于赵光义的消息也偶尔会传来,花月坊最是能传小道消息的地方。

    听闻赵光义在各处寻找一个五六岁的孩子,这孩子和他是什么关系无人知晓。赵光义主要在挨着润州一带吴越的地方寻找,如有人能提供线索有重赏。

    也听闻赵光义比从前铺张奢华。从前赵光义很少在府中大肆兴办宴席,如今却是每个子女的生辰都要庆祝一遍,一个月就能过好几次。还邀请朝中同僚、或是地方官员带着子女前来赴宴。

    也听闻赵光义终于把赵普斗倒了。这年的八月二十三,赵普被赵匡胤罢了相。据说赵普被罢相主要是三件事。

    第一件是赵普和枢密使李崇矩的关系太为密切。李崇矩打算把他的女儿嫁给赵普的儿子,和赵普结为儿女亲家。这件事是最触了赵匡胤大忌的。赵普是丞相,文臣中的至高权位,而枢密使李崇矩有调兵权,如果二人勾结起来,后果不堪设想。赵匡胤知道这事后极不高兴,特意把上朝前丞相和枢密使的休息室分了开来。但有人私下说,其实这门姻亲,还是赵光义在李崇矩面前建议的。

    第二件事,根据大宋的法令,禁止私自贩运秦陇一带的大型木材。赵普却居功自傲,私自差遣官吏去秦陇一带运了木材回来修盖房舍。有人便在赵匡胤面前告了赵普这一状,赵匡胤命人一查,这些木材中夹杂了不少禁贩的大木,而这些大木的来源,没人说得清楚。赵匡胤自然以为是赵普胆大妄为,公然抗法。

    而第三件便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,在赵匡胤大为光火之际,有人弹劾朝中一系列“胡赞、李可度受贿枉法”、“刘伟假造摄牒得到官位”等等都得到赵普的包庇。而弹劾的人据说和赵光义的一位幕僚关系甚密。

    大发雷霆的赵匡胤把赵普的丞相位置罢免了,贬为河阳三城节度使。而就在赵普被罢免后的二十多天,开封府尹赵光义被晋封为“晋王”,而且位次在宰相之上。赵光义和赵普十多年的明争暗斗,终于以赵光义全胜为结局。而此时赵光义的势力,已经不仅仅是开封府那个小朝廷,而是蔓延到了赵匡胤的大朝堂之上,如水渗入,无孔不及。

    小桃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,心总会跟着一扯一疼。这些事应该和她都没关系了吧。那为什么她的心情还是会跌宕起伏?他的孩子那么多,一个月里都能给好几个过生辰,可她呢,她只有一个寅儿,还生死不明。想到这里,小桃的心就疼得喘息不上。

    这年的十月,又传来消息。被扣押在宋朝的郑王李从善,被宋朝赐了官位泰宁节度使,还在汴阳坊赏赐了一处大宅院。这一消息震动了南唐的朝野。堂堂一国的亲王,还是国君的亲弟弟,竟在异国受封官位。这是南唐的耻辱。

    不少大臣在朝堂上公然愤慨:“郑王成了那宋贼的臣子,把陛下置于何地?岂不是陛下也成了他的臣子?”

    李煜坐在龙椅上,看着底下争得面红耳赤的大臣们,全身都冰凉得没一丝热乎气息。这么多年来,他谨小慎微,不敢在明面上招惹宋朝一分一毫。尤其是南汉灭国后,他把朝廷里的官职改了,只要和宋朝一样的官位,都改成降低一规格的名称;把宫里的建筑、摆设的规制也降级了;甚至连自己下的旨意,也不敢叫“诏”,而改成了“教”。还要他怎么样?李煜烦躁地把面前案几上的一堆奏折推了下去。

    底下的大臣安静了,看着突然爆发的李煜,不知所以。李煜缓了口气,问道:“郑王可接受了宋朝的封赐?”

    有人出列答道:“回陛下,已经接受了。郑王已入住了新居,宋朝还赏赐了不少仆从和侍女,另外还赏赐了几个美女,郑王已经纳为妾室。”

    顿了顿又道:“宋帝还遣人传了口谕,问陛下是否-----”那人没敢说完,赵匡胤的话太欺负人。无非是把李从善招成了宋臣,暗示李煜也该举国投降,接受宋朝的册封。

    自己要是举国投降,想必赵匡胤一定能给个好封赏吧?给个什么侯爵,还是豪华宅院?李煜冷冷笑了,看着殿上的大臣,既悲凉又沉重:“不过是死罢了,战死总比羞愧而死要强。”

    殿上的大臣被李煜悲绝的口气刺得有些疼痛,国家从交到李煜手里就是个烂摊子,能撑到现在已经不易。而李煜的外柔内刚,表面虽然臣服,内里却一直抗争。如今更是一派视死如归的样子,也震动了群臣,不由齐声应道:“是。”

    退朝后,李煜把沈同留了下来,吩咐道:“命人立即去郑王府查点人数,尤其是郑王的妻妾和子女,全都看守起来,不许跑出一个。”李从善已经被宋朝招安,那么他留在金陵的家眷必须要紧急看管起来。否则还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。

    夜里,沈同来找李煜禀告着查点李从善家眷的情形:“所有人都查过了,除了这些日子被撵出去的粗使下人、丫头、侍婢,妻妾子女都在,就是少了一个豢养的姬妾。”

    李煜一皱眉:“谁?”

    沈同道:“就是他从花月坊带回去的那个。采樱。原来叫何之棠,前朝罪臣何士忠的女儿。陛下可有印象?”

    李煜点头,他和何之棠还是从小相识。只是何之棠由于父兄的关系,一直和太子李弘冀一派走的很近。后来何士忠叛变家中发生变故后不久,何之棠就被李从善接到了家里豢养起来。这些年也不曾听闻有什么动静,要不是今天沈同提起来,李煜几乎要忘了这个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