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117 盗亦有道

熏香如风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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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天下名士,诸如王芬者,何其多也。

    此举不啻一记晴天霹雳。足可振奋人心。所谓国难当头,齐心勠力。宦官、党人、外戚、宗室,难得患难共处。暂且偃旗息鼓,罢置撕斗。

    洛阳一扫先前颓势,朝政日新月异。颇有些否极泰来的意味。便是路上行人,亦多笑容。

    陛下之所以不再纠结于无人入西园买官。乃因正紧盯金水赀库。转手五十亿成百亿。试想,需卖多少二千石官,才能赚足此数。陛下乃当世皇商。孰轻孰重,自当拎得清。

    恰逢二月初开。需等“桃花水”后,大河方能通航。

    所谓“桃花水”乃是指每年仲春二月,大河上游冰凌消融形成春汛。当冰凌流至下游时,恰逢沿岸山桃盛开,故称为“桃花水”。

    《汉书·沟洫志》:“来春桃华水盛,必羡溢,有填淤反壤之害。”“月令‘仲春之月,始雨水,桃始华’,盖桃方华时,既有雨水,川谷冰泮(融冰伴水),众流猥集,波澜盛长,故谓之桃花水耳。”

    待春汛过后,存于赀库的铜钱,方能运回蓟国。而来自蓟国的上币,亦才能随船运来帝都。所谓无铜身轻。海量铜钱,无从搬运。便是一座钱山堆在眼前,亦有心无力。故少有人打满船铜钱的主意。

    再说。大河之上,蓟国横海纛,纵横驰骋。便是有水贼出没,不等抵近,已被一网打尽。

    蓟国机关术,实在是匪夷所思,令人瞠目。

    灌了半腔冷水,又被提上甲板。满身扎满倒刺的水贼,纷纷醒悟。一头撞上蓟国,黄巾输得不冤!

    撤网穿绳,压入底舱监牢。楼船校尉郭祖,这便领人前往探视。

    环视贼众,郭祖比了个草莽才懂的手势:“上山捉虎。”

    众贼人脱口而出:“下海擒龙。”

    “赴汤蹈火。”“粉身碎骨。”

    “披肝沥胆。”“义往无前。”

    “若违此誓。”“葬身鱼腹。”

    还有何话好说,贼寇纳头便拜:“拜见盟主!”正是山海之盟。

    “众兄弟请起。”郭祖抱拳道:“承蒙主公垂怜,授我校尉之职。所谓有福同享,有难同当。众兄弟可愿与我共扶明主,再兴炎汉。”

    “我等敢不从命!”

    身后楼船司马胡玉,不禁感慨。这段套词,之所以屡试不爽。只因盗亦有道。

    牵招与众师兄弟,扶师棺返乡。路遇山贼,众人皆逃,唯牵招以身挡刀。山贼见他有义,遂放其离去,由此牵招声名鹊起。

    司马芝携老母,于鲁阳山遇贼。众人皆弃老弱而逃,唯他以身挡刀。山贼纷纷高呼“杀之不义”,放其与老母离去。

    大汉不禁刀剑弓弩,却传承有序。何也。正因心存道义。

    何人该杀,何人不该杀。心中自有道义衡量。法有所限,道义盖顶。总有人为友杀人,提头过闹事。总有人不避酷刑,自投案前。总有人不忍残害忠良,欲弃官同亡(逃)。

    不忠不义,尽皆杀之。杀之亦不足惜。

    读懂大汉的等级森严。亦需读懂大汉的侠义无双。

    身处庙堂,为主尽忠。置身江湖,为友守义。便是我煌煌天汉,时人之日常。

    后世王朝为何要禁武。

    只因再无道义。唯剩蝇营狗苟,党同伐异,官场现形。

    通肠之术,古而有之。病患多服下泻剂,一泻千里后,自当通畅无比。

    而灌肠之术,却始见于今汉。

    名医张仲景,在《伤寒杂病论》记载,有便秘者,因其体质或病情不宜服泻剂通便,宜用“蜜煎导方”或“猪胆汁方”。前者,乃是将蜂蜜用文火熬炼成稠厚饴状,趁尚微沮之时,捻成手指粗细、前端尖、二寸长之“圆条”,待冷却变硬,塞人肛内,能促通便。

    “猪胆汁方”则是取猪胆汁调少许醋汁制成。而后“灌谷道内,如一食顷,当大便出宿食恶物,甚效。”此法,作用和缓,效果颇佳。灌人谷道后,经“一食顷”(一顿饭的时间),便可将滞留秘结于体内的粪便撑出。

    及到唐时,医书所载用于灌肠的药物,除猪胆汁之外,还有盐汤、酒、苍耳汁等。孙思邀用盐水灌肠,医治因饮酒过多导致消化不良并伴有腹胀的病患,其在《备急千金要方》中书录“煮盐汤以竹简灌‘大孔’”之法。颇似近代生理盐水灌肠。

    “猪胆汁方”,气味浓烈,实在难以启齿。弃之弃之。

    “蜜煎导方”,见效迟缓,着实等之不及。弃之弃之。

    要说,还是蓟王了得。以盐池顶级珍珠盐粒,滴入香薰精油,辅以陇山悬溜水煮沸,冷却至室温而成“沐浴盐水”。再以琉璃巧器灌入,杀菌消毒,暗香残留,通畅效果极佳。

    嘶——

    怎叫一个舒爽。

    尤其羌胡多啖肉食腥。不食蔬果。故多有不畅。蓟茶与盐水,可谓两大神器。上饮下灌,当真快活赛神仙。

    配方自关首流出后,遂被争相仿效。琉璃器太贵亦无妨。换做竹筒便可。

    讳疾忌医,断不可取。亦不能病急乱投医。

    对症下药,方是正道。

    关中大地已春暖花开。而陇右仍冰天雪地。唯武都略有春意。

    这日,午后。一队人马,顶风冒雪,奔入西倾王庭。正是许师返回。

    入温泉王庭,与女豪相见。

    见她一去一回,判若两人。饶是女豪,亦不禁为之目眩:“许师年轻时绝艳河曲。今日得见,方知名不虚传。”

    “此去能旧貌换新颜,多亏女豪成全。”许师微微一笑,万种风情。

    “如此看来,当与蓟王相处无间。”女豪忽有些酸意上涌。

    “相濡以沫,亲密无间。”许师又答。

    “蓟王如何?”女豪双眸微眯,精光毕露。

    “当世人杰。无可出其右。”许师再答。

    “比伤你之人如何。”女豪微微一笑。乃行试探。

    许师竟无动于衷。展颜一笑,顾盼生辉:“由表及里,由浅入深。云泥之别。”

    女豪在心中一声暗叹,许师全然不似假装。莫非,蓟王当真回天有术。

    “我已与戏丞商定。阿素、许女等人同嫁为媵。”女豪言道。

    《春秋·公羊传》:“媵者何?诸侯娶一国,则二国往媵之,以侄娣从。”

    “侄娣”,“侄是妻之兄女(请注意),娣是妻之妹,从妻来为妾也。”

    许师嫣然一笑:“合乎古礼。”

    “许师即去试婚,亦当为媵。”女豪语出惊人。

    “妻后母(请注意),纳釐嫂。我与女豪同嫁,亦合乎我族古礼。”许师全无破绽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女豪自帘后细细端详,确无一丝破绽。只得无奈放弃:“许师一路辛苦,且下去休息吧。”

    “遵命。”许师盈盈拜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