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04章绑匪呢喃(二)

洹水北岸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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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绑匪呢喃(二)

    (c)赵星宇。呢喃。

    嗯。明白了。早说啊。

    怕我做的事情,最终毁掉芬芳,毁掉高原,是吧。

    那这身子,索性还你吧。不然,我一定会继续做下去。

    “呵呵,干嘛‘这次算了’呀,就这次吧,高晓曦。”

    熄火,闭灯,拔下钥匙,扔出窗外从容最后一颗烟。

    车吗,就停路中央。不消几分钟,看谁带我血肉横飞。

    敢情,后视镜里扫过一缕蓝光,起飞,兴许不消一分钟。

    车门豁得拉开,黑黢黢的一团旋风窜进来,把我拎起来,重重地摔在副驾驶座,脑袋磕到车窗,脖子感觉断了。

    “轰”的一脚底板儿油,车头朝最右侧的应急车道冲去。

    一座标着“危化品”字样的白色山峰,从左侧车身飓风般擦过。

    “高晓曦是谁?喝醉了?嗑药呢?自杀吗?”

    紧跟着每个问号后面,黑风物种,都要赏我一个嘴巴子。一共四个。

    “疼死了!干嘛呀!打傻了都!”

    “大声喊,‘是我赵星宇,救你一条小命!’重复三遍!”

    “我记性很好!为什么非得‘三遍’?”

    “因为,用到这句话的时候,我怕你装傻,不认账!”

    黑风物种,叫赵星宇,是个巨人。蜷曲在车壳里,脑袋拱着顶棚,膝盖高过仪表盘,方向盘在他手里跟玩具似的,棒球帽,风雨衣,一袭黑色到底这些都没问题。令我汗毛根竖的是,他手上戴着一副天蓝色乳胶手套,手术,亦或解剖时必用的那种。

    “‘用到的时候’?什么时候要‘用到’这句话?”

    “快了,很快就要用到!也就20公里吧,好多警察。”

    反正我是这样的,向来对大块头儿抱有安全感,赵星宇无疑是逃避警察追铺的罪犯,又怎样呢,我心依旧就喜欢搂着超大个儿的毛绒玩具睡觉,从小到大,死性不改。

    斯德哥摩尔综合征么?那有!劫财,劫车,劫色,赵星宇尚未官宣啊,再说,这才刚过去5分钟。

    要笑场。忍不住。肚子疼。

    剧烈咳嗽,前倾后仰,以便把身上的痒痒肉,一股脑甩干净。

    作为人质的我,于黑色幽默中换作一副凛然正色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劫我?哦不!口误!救我?又劫我!”

    赵星宇径自观照路况,然而,嘴里却在呢喃着什么。

    “赵,赵大哥,是吧,劳驾您把音量调大点,听不清啊!”

    一定是踩了他的尾巴,他那壮硕的身躯猛地向后一靠,车座像是就要散架的小马扎儿,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啊!吃饭!睡觉!穿衣服!为什么?因为他妈的需要!”

    我愣愣地咽了一口唾液,我闻到了主板烧焦的味道他,他妈的不是绑匪!他,他妈的是疯子!小剧场里的疯子,戏剧团里的傻子,没淹死的诗人,想卧轨的愤青中气十足,声若洪钟,玻璃要碎,耳朵直痒。

    “您,赵大哥,您,人艺?上戏?噢,对,下基层!我吧,打小就特别喜欢”

    剩下的话,被弹飞了,被他抻出来的食指给弹飞了,那是一根能把我脑壳弹成粉末儿的巨人食指,像雨刮器一样摆了摆,又弹了弹酷。

    “明白了,赵大哥。我‘他妈的因为需要’才遭的劫!”

    20分钟后,车窗外渐渐看到了车流,全都打着双闪,我们小心翼翼地跟上去,直到所有的刹车灯全都亮了,恍若周围一片血海。

    荷枪实弹的警察,朝我们走来——你看,原汁原味的希区柯克吧。

    赵星宇耷拉着脑袋,呢喃,还在呢喃,矫情也不挑个时候。

    只敲了三下车窗,警察就没了耐性,用**比划着,警告要砸车窗。

    三道强光射进车窗,警察端起枪口。

    完蛋!我扑进他怀里,顺手开锁推门。

    只有我俩能听见,“‘是你赵星宇,救我一条小命’。”

    乌黑的枪口,一支顶着他的脑壳,一支顶着我的脸颊。

    其余警察,一拥而上,搜身,验车,核对身份证。

    警察喝令“前方团雾!封路了!下个路口,赶紧出高速!”

    转出s3063后,驶入一条陌生的省道,路边栽着白杨,不时要从星星点点,奄奄一息的村庄中穿过。

    “诶,您身份证没问题啊,干嘛吓唬我打劫?”

    “是啊,刚才我也嘀咕,第一次做,哪来的案底儿呀?”

    “你?你!”

    “‘打劫’?那必须滴!好啦,姑娘,省点力气吧。”

    “省点力气吧”——好恐怖的一句双关。

    他痴痴地笑起来,扭头瞄我一眼,又赶紧回头处理路况,忽而一根巨人食指,弹在我太阳穴上。

    耳朵里最后一秒的动静,钟鼎轰鸣,嗡嗡作响。

    (d)重金属。厨子。

    醒来的时候,车就停在半山腰,应该是一处废弃多年的采石场。

    皎月繁星,天幕幽幽,山风徐徐,该死的,我喜欢这里。

    而且呢,除了有点凶,有点彪,也不觉得他有多坏。

    太贱了吧,斯德哥尔摩综合征,怎么着也得24小时后发作呀,好么,我这连两个钟点都没熬到。

    “嘿!是叫柳心儿吧,驾驶证,你嘟囔什么呢?”

    “嗯,这地方,不讨厌。”

    他停住脚步,转身看我,眼神混沌。

    “你,你确定没嗑药么?”

    “哪有!有,也是被你打傻的。”

    “噢,不会了,我保证他们仨呢,我可没把握。”

    两脚像被铁水焊死,尿急,腹坠,灼烧,瘫倒。

    “你们?四个人!杀了我,现在,用你的巨人食指!”

    他一把提留起我,脸上俨然一副班主任的神色。

    “小姑娘,死,很容易么?没成本么?不报税么?”

    我抱紧胳膊,护住胸口,身子微微痉挛。

    “小命白送!其他甭想!”

    女人本能的肢体语言,一时阻塞了他的脑回路。

    他噎住了,冷不防地白了我一眼,模样好不楚楚。

    “才没兴趣呢。”

    瞠目结舌的我,掉了一地鸡皮疙瘩,想呕,但不敢。

    挖机,铲车,变压器,传送带,全都锈蚀成了黑色骷髅。

    这里,原本是一处裸露的坟场。

    除了,雪白色崭新的活动板房。

    他把我拽进板房,摁到椅子上,刺眼的聚光灯下,让我不得不护住眼睛。

    “哥们儿,都出来吧,大美女呀一准儿满意。”

    赵星宇摁着我的肩膀,动弹不得。

    两个四十多岁的男人,从金属楼梯走下来,匪里匪气,晃晃悠悠。

    三人围拢过来,近到碰着我脚尖儿。

    赵星宇脱掉黑色风雨衣后,我才真正感到害怕,这仨人,一水儿的黑色皮裤。赵星宇还算干净,除了t恤过于紧绷,胳膊比我大腿还粗外,没有腻歪人的零碎儿。

    一个裹着蓝白相间的星条头巾,腰上系着银链子,露肉的马甲上,镶满了星星。另一个,戴着耳钉,头发花白,梳成了马尾辫,坦胸露背,胸毛竟也近乎花白。

    晋冀鲁豫交界处的荒郊野岭,竟藏着一支重金属?赵星宇,他,他妈的兼职报幕吗!

    “起开!不怕死的,就来!”

    我豁得从包围中冲了出去,边跑边抖空背包,哗哗啦啦,抖了一地各式各样的药瓶和软膏。

    “嘿!小姑娘,怎么满身烟味儿啊老烟枪啊。”

    “是吗,嗯,不错亲嘴儿,互不嫌弃啊。”

    花头巾和马尾辫,一唱一和,两人脸上疾速充血,额头泛起红光。赵星宇抱着胳膊,一声不吭。

    三个绑匪,只是转过身来盯着我,谁也没动窝儿。

    “我,我,警告你们,我hiv,你们懂啊!”

    “嚇!这么厉害!”

    “哎!好可怜呐!”

    花头巾,马尾辫,两人除了龇牙咧嘴外,像钉在地板上似的,身子前后倾了倾,脚板却纹丝不动。

    我随便拾起两三个小药瓶和一支软膏。

    “看见没,一水儿的走私药!喏,这支软膏,外敷!”

    “噢,是吗?这么巧!来,让我这厨子,试试!”

    厨子?哪儿来的厨子!天底下的厨子,懂得可真多!